第177章 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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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殊走过来,手里拿着向宁和立借来的帕子和随身携带的金疮药,带着戚秋进了一处还算干净点的屋子给她包扎。
沈佳唯见安今瑶和她的暗卫伤势严重,担心他俩死在这里,于是便派了禁卫军去找大夫,自己则和其他人一起清扫这里。沈佳期无所事事,想去找戚秋说话,但看着给戚秋包扎的谢殊,又把脚步缩了回来。
同样无所事事的还有宁和立,他看着里头乖巧伸着手让谢殊包扎的戚秋,眼下除了震惊之后的恍惚和疑惑。
方才他和谢殊亲眼看着戚秋拿刀捅自己后,他惊得瘫坐在地,手里的剑险些扎进自己的脚面上,谢殊也是惊了一下,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如今谢殊把人单拎进去,肯定要问问是怎么回事。宁和立很是好奇,也想搞明白戚秋在想什么,他想要偷听,可却被沈家小姐虎视眈眈的看着,悻悻地咳了两声,一时也不好继续朝窗户口挪。
今晚的夜色本很好,明月也高悬于枝头之上,投下一片倾斜的月光,青翠的枝叶挂在树梢,在清冷的微风中轻颤。
明月对窗口,青树荡春风。
屋子里,气氛却是有些沉闷。
宛如被冰川压住的火光,炽热之间却只余下冰冷,让人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冷还是热。
谢殊薄唇紧抿,本就冷硬的眉眼此时微微拧着,冷淡的眸子低垂,脸上好似没有什么波澜,看着却莫名让人生了胆怯的味道。
看着戚秋手臂上那深深的两道伤口,谢殊眸子闪过一丝深色,唇角绷得更直了一些,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吐出,几番过后,这才勉强止住了手上的颤抖。
这样的伤谢殊受过很多,也从来不将这些放在眼里,可如今这样的伤出现在戚秋身上,他却是觉得十分扎眼,那鲜红的血看的他连呼吸都带着勉强,给戚秋包扎的手更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屋子里一时之间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稀碎的脚步声。静谧的月光透过窗口洒进来,将戚秋的头发丝都镀上一层银光,晚风吹乱戚秋的鬓发,像极了无言的拨弄。
看着明显冷淡,不愿意说话的谢殊,戚秋抿了抿唇,一时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谢殊这是怎么了,为何一来便是这副模样,冷眉冷眼的样子,瞧着怪让人心慌的。
别扭地动了动身子,戚秋朝外面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之后,这才凑近了谢殊,低声哼唧了一下,跟谢殊撒娇,“表哥,我疼。”
谢殊手上动作一顿。
他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戚秋,喉结干哑的上下一滚,在一番欲言又止之下抿了抿唇。
谢殊想问戚秋,既然知道疼为何还要这样做,拿着刀毫不留情地捅向自己。
能不疼吗,这么深的伤口。
这些血好似流进了他的心里,烫的他心口猛缩,看的他都要喘不过来气,连呼吸间都是难耐的沉重。
可是顿了顿,谢殊垂下眸子,还是将这句话给深深的咽了回去,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沙哑的颗粒感,“那我轻一些。”
那我轻一些。
再无多余的话了。
这下,戚秋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能明显感受到谢殊的情绪有些不对,却又有些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更琢磨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
尤其是在看到宁和立的目光后。
戚秋琢磨了半天,刚一抬头就对上了宁和立偷偷摸摸注视着她的目光,还不等戚秋反应,见她抬起头,宁和立好似受到了惊吓,又猛然低下头,宛如戚秋是洪水猛兽一般。
戚秋:“……”
莫名其妙的。
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戚秋的脑子实在有些转不过来,还不等她细细想明白了,谢夫人却是突然赶了过来。
听到街上发生暴动,谢夫人第一时间就要出来去找戚秋,奈何被嬷嬷拦住,如今暴动已经平息,谢夫人如何还能坐得住,听到了消息,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刚一过来,就看到了如此狼狈的戚秋,险些吓晕过来,“秋儿!”
谢夫人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戚秋,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和手臂上的伤口,身子都站不稳了,“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是遇上那群凶犯了吗!”
这事是瞒不住的,谢夫人话音刚落,跟着过来的沈佳期就愤愤不平地指着不远处半晕半醒的安今瑶,怒道:“虽然我们确实遇上凶犯了,但戚小姐身上的伤却都是安家小姐捣的鬼!”
说着,便三下五除二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许多人这才明白了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包括宁和立。
原来是安今瑶想要杀戚秋,戚秋这才……反击的,并非是她无故对着安家小姐下狠手。
明白了这件事,宁和立的心里好受多了。
而谢夫人却哪里还能坐得住,看着戚秋身上的伤心疼不已,也更是明白过来安今瑶要杀戚秋根本是冲着谢殊来的,说什么也不肯将此事就此罢休,等谢殊给戚秋包扎好伤口之后,就要领着戚秋进宫,去找咸绪帝做主。
沈佳唯正好也要进宫回禀,于是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进了宫。
戚秋本来是不想进宫的,但奈何谢夫人心意已决,怎么也要替她找回公道,给她一个说法,戚秋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委委屈屈地低着头,继续扮演着受害人的模样。
咸绪帝也早就听说了京城街上发生暴动的事情,如今正披着衣裳训斥禁卫军首领,听到宫人来报,本不欲理会这些小事,奈何听到是谢夫人带着人过来的。
谢夫人毕竟是长辈,咸绪帝不好不见,便将人放了进来。
而谢夫人一众人等刚进来,咸绪帝便将目光落在了戚秋身上。
戚秋跪倒在地上,微微低着头,却能让人一眼就看见她脸上的伤口和胳膊上刚被包扎好的伤口。她面色苍白,眼里噙着泪水,只是这次并没有落下来,而是在眼眶里打转,带着一股强忍委屈的脆弱感。
看着戚秋身上的伤,咸绪帝没想到此事竟然如此严重,皱起了眉头。谢夫人行完礼之后,更是二话不说的将此事给叙述了一遍。
只是……
咸绪帝眉头紧皱:“安家小姐?安家不是被圈禁着的吗,人怎么会出现在大街上?”
随即派人去安家询问。
也是这时,守在安家的禁卫军这才发现了安今瑶不见的事。
咸绪帝大骂了一声废物,但看着还等着他做主的谢夫人,也不好在晾着此事,派人将安今瑶叫了进来。
今日折腾这一出,安今瑶身上都是血迹,实在不宜面圣,沈佳唯便派人给安今瑶清洗了一番,换了一声干净的衣裳,这才带进了宫里。
也因此,对比戚秋虽然重新梳好了发髻却依旧有些狼狈的衣饰来看,还是戚秋看着更可怜严重一些。
安今瑶已经清醒,眼见今晚偷偷跑出府的事被揭穿,见到咸绪帝的她双腿直打颤,刚一进来就扑腾跪倒了地上,瑟瑟发抖。
咸绪帝怒斥她,“你今日不仅敢偷偷溜出府去,还敢残害戚家小姐,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天子之怒,安今瑶顿时吓破了胆,缩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沈佳期也有些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指责安今瑶道:“当时街上发生暴动,是戚小姐拉着你跑的,你这才逃过一劫。可你不仅不感激,反而下如此狠手,还敢让你的暗卫下杀手,方才大夫说了,若是戚小姐胳膊上那两道伤口再重一些,整条胳膊都要废了!”
安今瑶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瞪大了眼睛,“臣女冤枉,陛下,戚秋胳膊上的伤并非臣女所为,那是、那是、那是戚秋自己捅的!”
安今瑶半晕半醒的时候亲眼看到戚秋捅了自己两刀,她还没来得及震惊,就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如今这才明白戚秋为什么要自己捅自己,她这是想要栽赃她!
安今瑶气的浑身直抖,在心里怒骂着戚秋蛇蝎,面上更是连连喊冤,“陛下,求您明察,戚秋她是在栽赃臣女,臣女冤枉!”
“您看看臣女,这手臂上的伤都是拜她所赐,还是臣女的暗卫,险些死在了她的手里!”说着,安今瑶撩开了衣袖,跟咸绪帝看她手臂上的伤口。
殊不知,她这番话,也将沈佳期快气死了。
沈佳期怒道:“陛下面前,你也敢如此胡言乱语!那么深的两道伤口,戚小姐疯了不成,要这样对自己!”
安今瑶正要反驳,咸绪帝却看向戚秋,开口说:“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戚秋自进来就跪倒在地,一身精致的烟柳裙此时被刀划烂,瞧着多了几丝狼狈,她小脸惨败,双目含泪却强忍不落,凄凄楚楚的模样像极了雨中饱受摧残的娇花。
这般可怜又委屈的模样,又隐隐带着几分心酸,哪里还有先前那捅人的气势。
一旁跪着的宁和立人都看傻了。
但你别说,光看戚秋这副楚楚可怜模样,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也定是以为安今瑶在攀诬戚秋。
安今瑶更不用说,肺都要气炸,她哆嗦着身子,浑身直颤,在这一瞬间怒气冲昏了头,“你这副样子装给谁看!明明就是你自己捅的,你还想抵赖不成吗!”
说着,就要扑过来。
戚秋好似被吓到了,惊恐地看着安今瑶,身子狠狠一颤,想要往后缩,好似强忍着这才没有殿前失仪。
谢夫人赶紧挡在戚秋身前,屋子里伺候的太监见情势不妙,立马摁住了安今瑶,让他不得动弹。
戚秋躲在谢夫人身后,鼻尖泛红,本强忍不落的泪水掉了下来,晶莹的泪珠宛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顺着脸上那道伤痕往下落,她赶紧低下头,手忙脚乱的擦了擦。
戚秋的这张脸生的精致白嫩,故而脸颊上的那道伤痕很是显眼,就像是一副色彩艳丽的风景画上被泼上了墨水,很是扎眼。
此时她红着眼角,惨败的小脸因落泪也染上一层红,瞧着很是可怜。
戚秋这副娇弱的模样,再对比那在地上挣扎的安今瑶,任谁也不会信了安今瑶说的话去,反而纷纷同情起了戚秋。
若非是安家小姐下狠手,好好一个姑娘怎么能被吓成这样。
咸绪帝也怒了,转身将茶盏砸在了安今瑶面前,“朕的面前,你还敢再行凶不成!”
安今瑶被震得一缩,这才不敢放肆了。
咸绪帝看向戚秋,“你只管说,朕倒要看看谁还敢当着朕的面捂嘴不成!”
戚秋抽噎了两下,身子朝向咸绪帝一叩,她似是忍了忍,想要掩饰声音的颤抖,却最终还是哽咽道:“街上发生暴动,安家小姐突然冲到臣女和沈家小姐跟前喊救命,臣女便带着她一起跑,好不容易去到一处废弃的民宅躲进去,安小姐却是突然将沈小姐推了出去,随后扑倒我身上,划伤了我的脸还不够,还要……”
“不仅如此,安小姐还让自己的暗卫去杀沈小姐灭口,沈小姐被迫离开,我和安小姐争夺着刀,身上都被划伤,眼看安小姐拿到了刀朝我走过来,好在我的丫鬟及时找了过来,砸开门,救下了我,只是安小姐在挣扎的时候,我的丫鬟一时失手,不小心捅伤了安小姐。”
安今瑶听着戚秋的胡言乱语顿时瞪大了眼,刚要开口揭穿戚秋,却被王公公一把捂住。
“我和丫鬟怕安小姐再伤人,便把她捆了起来。因不放心被人追杀的沈小姐,我便派丫鬟去寻人,只是没想到,安小姐身边的暗卫突然去而又返,在安小姐的吩咐下,拿剑朝我冲了过来。”
戚秋好似越说越委屈,口中的自称也从臣女变成了我,好似因激动而失了分寸,反而让这套说辞更加生动一些。
戚秋说的半真半假,至少前面部分是有沈佳期可以作证的,只是到了这个暗卫出现,便难圆了一些。
再怎么说暗卫也在地上躺着,又浑身是伤,铁证如山面前戚秋确实不好圆,而如果圆不好这个,前面的一套说辞都白费,恐怕还要再次面临白莲人设崩塌的危险。
抿了抿唇,戚秋刚欲继续说下去,一旁的谢殊却突然开口,“臣和宁公子听闻沈小姐告知的表妹藏身地点之后匆匆赶过来,就见一个黑衣人追着表妹和其丫鬟,两人匆匆跑出那座废弃的宅子,臣和宁公子赶紧上前,伤了那个黑衣人,这才没出什么事。”
这番说辞和早先在宅子里说的一模一样,并没有任何漏洞。
戚秋抿了抿唇,不禁侧目看了谢殊一眼。
谢殊锋利的下颚微收,眸子低垂,脸上并看不出任何波澜,但戚秋依旧能感受到谢殊心情不怎么好。
这让她不禁不安地动了动身子。
宁和立却是顿时没忍住内心的悲愤,也怒看向谢殊。
谢殊果然是跟戚秋一伙的,他早就知道他表妹的真面目!
不然两人打起配合来怎么会这么熟练,一点破绽都没有!
或许是宁和立的神色太过于悲愤,连咸绪帝都注意到了,不禁开口问:“怎么了,你如此神色?”
沈佳期本欲开口,闻言又堵了回去,众人纷纷看向宁和立。
几道视线注视过来,其中谢殊那道最为强烈,宁和立几乎可以想到自己若是不按照谢殊的话往下说今后会有多惨。
他能有什么办法?
深吸一口气,宁和立只能咬着牙,昧着良心,义正言辞的沉声说:“臣是觉得戚小姐太过于可怜,好好一个姑娘谁也没得罪,竟惨遭此横祸,内心不免愤愤。”
宁和立这番话说的自己心里都不踏实,却提醒了咸绪帝,戚秋谁也没得罪,安家小姐为何要杀她?戚秋又是谁的表妹?
这些事不用琢磨自然就显露出来。
安今瑶因为谢殊调查安家的事记恨谢殊,但不敢对谢殊做什么,故而欺负到暂居他家中的表妹戚秋身上。
想明白的咸绪帝皱了皱眉头,在看向安今瑶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杀意。
沈佳期也叩首道:“陛下,安小姐吩咐暗卫杀臣女的时候口口声声说只要杀了臣女,再杀了戚小姐,就没人知道这是和她有关,其胆大之心由此可见,请陛下为臣女和戚小姐做主!”
安今瑶这下是再也听不下去了。
这简直是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
戚秋身上的伤和她哪里有半毛钱的关系,而她却是被戚秋捅了个遍体鳞伤!
安今瑶气血翻涌,双目几欲喷火!
她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心头,呕的她都喘不过来劲,让她憋屈的同时忍不住想要发泄!
她顿时咬了那捂着她嘴的王公公一口。
王公公吃痛,手一松,安今瑶便喊道:“陛下,臣女冤枉……”
“闭嘴。”却不想,咸绪帝突然暴跳如雷,“你还敢喊冤!你私自离府,出手伤人,还有什么资格喊冤!”
咸绪帝这番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坏了一圈人,众人都不明所以,只有几个了解咸绪帝的才明白这是怎么了。
咸绪帝最是多疑,安今瑶此番到底是犯了他的忌讳,因谢殊查安家的案子而记恨上谢殊,她却忘了到底是谁主张要查安家的案子,不是谢殊,更不是锦衣卫,而是咸绪帝。
今日安今瑶能因为此事记恨上谢殊,明日是不是也能因为此事记恨上他,到时候也伤害他身边的人?
这才是咸绪帝不能容忍的。
看着怒瞪向自己的咸绪帝,安今瑶被吓的彻底噤了声,这下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强压下心中怒火,咸绪帝指着安今瑶道:“她,连同她的那个暗卫都给我扔进刑狱里,没有朕的旨意,不准放她们两个出来!”
刑狱是什么地方?
进去的人先受刑,脱了层皮才被关进去,几天下来,不死也残了。
安今瑶一个小姑娘进去,能落得什么好。
安今瑶顿时吓得身子都剧烈的颤抖起来,她瞪大眼睛,四肢都瘫软了下来,额上出了一头的汗,她想求饶,可是却直接被侍卫上前捂着嘴带走了。
戚秋嘴唇动了动。
这样的刑法过于重了,戚秋抿了抿唇,有些想给安今瑶求个情,顿了一下,却又给咽了下去。
咸绪帝正在震怒之中,她开口也没用,更何况……
今日之事若不是安今瑶作孽在先,也不会有这么一遭,今日若不是幸运,死的就是她跟沈佳期了,到时候她跟沈佳期又去哪哭去?
一切有因才有果。
想明白了这些,戚秋也就不愿冒着咸绪帝的震怒去开这个口,做这个以德报怨的人了。
解决了此事,谢夫人出了这口恶气,让太医看完戚秋的伤势开了药之后便带着戚秋和谢殊想要离开,只是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却被太后宫中的嬷嬷叫走,说是太后想留谢夫人在宫中说会话。
太后既然开了这个口,谢夫人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心疼的看着戚秋,安抚她两句,转身跟着太后身边的嬷嬷走了。
回去的马车里,便只有戚秋和谢殊。
轻懒的晚风吹动着车帘,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月色皎皎,不远处只能听到阵阵犬吠。
自扶着戚秋上马车时说了一声小心后,谢殊上了马车就没再开口了。
马车就这么一个狭小的地方,戚秋轻轻地碰了碰谢殊的腿,谢殊却依旧没有见有任何的反应。
无法,戚秋只好捂着受伤的手臂,轻轻地嘶了一声。
果然,下一秒谢殊就睁开了眸子,朝她看了过来,哑着声音问:“伤口又疼了?”
谢殊的声音很是沙哑,又带着浓重的低沉,听得戚秋不知为何鼻头一酸,险些落了泪下来,她靠近谢殊,勾上谢殊的手指,泪眼汪汪地看着谢殊,委屈的问:“表哥,你是不是生气了。”
顿了顿,戚秋的声音又小了一些,“表哥,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只有这种解释了。
想起宁和立看她异常的目光,想起谢殊露面时的时机和反常,也只有这种解释可以说明了。
戚秋低着头,声音软软弱弱,带着一丝不安。
谢殊眸子微动,他握上戚秋的手腕,检查着她的伤势有没有往外渗血,确认没事之后这才轻叹了一口气,抬起眸子,静静地看着戚秋,终于还是哑着声音开口问:“是,我看到了。”
谢殊深深的目光中染上痛色和自责,他薄唇紧抿,喉咙干涩的一滚,声音更是发哑,他小心翼翼的问:“你这么做……是因为被欺负的狠了吗?”
对上谢殊的目光,戚秋突然有些无措。
因为她发现谢殊在自责。
她自从明白过来谢殊的异常是因为看到她拿刀捅自己之后有过很多猜想,谢殊也许会生气,气她为什么伤害自己,也许会不解,不解她为什么这样做,也许会觉得她疯了,竟然拿刀捅自己。
戚秋一度很怕,怕谢殊拿看疯子的目光看着她,逼问她,要让她给个解释出来。
因为她解释不出来。
这一路上她心惊胆战,却万万没有想到谢殊会自责又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给她找好了应对他的借口。
是因为我调查安家的缘故让你被安今瑶记恨上了对吗?
因为我的缘故让你被安今瑶欺负了对吗。
是因为我的缘故被欺负的很了,所以想反击,这才一不做二不休的拿刀捅自己对吗。
他把所有的错都归结到自己身上,自责又心疼的看着她,眼里没有一丝对她怒火和不解,有的只是心疼她的无奈和对自己的责怪。
戚秋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谢殊到底哪里不对。
他是在生气。
但他不是在气她,而是在气自己。
谢殊气自己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只能以自残的方式告黑状来给她自己出气,气因为自己的缘故牵连到她,让安家找她的麻烦,更气自己没有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出现,让她受了这么大的欺负。
他没有生她的气,没有逼问她为何这么做,也没有对她这种在外人看来的疯子行为而感到害怕或惊恐,有的只是这满腔对自己的责怪和对她的心疼。
所以之前他一度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是沉默的给她包扎,在咸绪帝面前给她圆谎。
戚秋咬着下唇,强忍着将泪水收回去,她埋在谢殊的怀里,哽咽又小声的叫了一句,“表哥。”
这声喊叫如同小猫一样,听到谢殊心中一酸。
他紧紧地抱着戚秋,“表妹,对不起……”
下一刻,戚秋却亲了过来。
戚秋双手环上谢殊的脖颈,娇艳的嘴唇轻轻地啄着谢殊的唇角,呼吸交缠,气息轻喘,她用唇堵住了谢殊那未完的歉意。
轻啄声在晚风的遮掩下于马车里响起,天边的月色真好,朦朦胧胧的月光在漆黑的夜里洒下来,给飞檐瓦舍镀上一层银边。
马车轱辘撵着地面,走的十分缓慢。
街边的柳枝随着晚风轻扬,檐下的四角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切是那么的静谧。
不知过去了多久,两人这才止住了亲吻,戚秋气喘吁吁的趴在谢殊的肩上,对谢殊说:“表哥,我们永远都不要对彼此说对不起。”
对不起太生疏也太沉重。
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
谢殊明白戚秋的意思,一时没有说话。
见他不应声,戚秋就垂眸看着他,杏眸中带着水痕,看到谢殊受不了,抚着她的发丝,低低地应了一声。
这条街很长,驶着马车的东昨特意放缓了马车的速度,静谧的街上带着万事皆漫长的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倾诉衷肠。
抵着谢殊的额头,戚秋开口说:“今日……我,我是被气恨了,我向你保证,没有下一次了,下次我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因为系统的事不能提,戚秋只好认下谢殊的那个说法。
谢殊哑着声音说:“今日的事怪我……”
见谢殊又这样,戚秋气的拍了他一下,“说好了不准再道歉。”
谢殊无奈地勾了勾唇。
戚秋趴在谢殊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一时竟有些出神。
谢殊也不知在想什么,两人都没再开口,趁着晚风紧紧的相拥在一起,感受着这劫后余生的庆幸。
雨水就是在这时候砸下来的,滴滴答答,落在马车棚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晚风也凛冽起来,呼啸而过,又透过车帘缝隙钻进来。
这样的气氛萧条却也美好。
只是下一刻,系统的提示音却突然响起,打破了这段静谧时刻。
【经检测,宿主因今晚的表现,白莲值减五,希望宿主下次小心。】
减五,为什么?
是因为被谢殊宁和立看见了吗?
或许是看出来了这个不解,系统给出了提示,【这个白莲值减五扣得主要是宁和立对您的认知,与谢殊无关。】
宁、和、立、对、您、的、认、知。
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戚秋还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今日她拿刀捅自己这事对宁和立的冲击着实不小,也怪不得他今日看她的目光那样怪。
这时候的戚秋其实本来还没往谢殊身上想的,但就是那么一个灵光一闪,戚秋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谢殊为什么会如此淡定?
戚秋身子一僵,渐渐发现了此事中的不对。
她以往在他跟前的形象大部分都是小白花的楚楚可怜,偶尔会有些小脾气却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平素一个这样形容的人突然爆发出另一面,怎么谢殊却是毫不惊讶的,甚至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连系统扣除白莲值都越过了他,甚至还要说上一句与谢殊无关。
为什么会与谢殊无关?
为什么会与谢殊无关?
为什么会与谢殊无关?
戚秋在心里连问自己三遍,一个大胆的想法逐渐在戚秋的脑海里形成。
这个想法让戚秋有些坐不住了,她猛然的抬起头,愣愣地看着谢殊,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表哥?”
这声表哥过于颤抖,带着浓浓的不安。
谢殊不解,“怎么了?”
怎么了?
出大事了!
咽了咽口水,戚秋看着谢殊深深地沉默了一下,在谢殊越发不解的目光中几番深呼吸,终于是鼓起了勇气。
戚秋控制着语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平和,“表哥,你不感到惊讶吗?对于我拿刀捅自己的个性和行为……”
可说到一半,戚秋就斟酌不下去了,也说不下去了。
她越说越觉得答案是肯定的。
一个素来以小白花面容示人的她如此行径,若不是谢殊早就知道什么,不可能这么淡定的。
就算不跟宁和立一样如此震惊,最起码的吃惊总该是有的吧。
其实不会是这么稳如老狗的镇定。
手指不自然地蜷缩起来,戚秋彻底的沉默了下来,大脑开始疯狂的复盘,企图寻找过往的蛛丝马迹。
而谢殊,顿了一下之后也明白过来了戚秋想问什么,他咳了一声,悻悻地别过眼去,收了收腿,没有说话。
但就是这一声咳嗽让戚秋嗅到不对。
若是平常,谢殊听到她这么问若是心里没鬼早就该解释或者反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了,怎么会也跟着不说话。
不对劲,不对劲。
戚秋越想越心凉,越想越心惊,越想越坐不住。
抬起头,戚秋跨坐在谢殊的右腿上,决定进行逼供。她努力挤出来一抹笑容,看着温温柔柔的模样,笑着对谢殊说:“表哥,你是什么时候看穿我真面目的?”
戚秋笑的很真诚大度,“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不会生气的。”
谢殊不自在的动了动腿,他不敢直视着戚秋,又咳了一声,磨磨蹭蹭的揽上戚秋的腰防止她掉下去,却依旧没有开口。
戚秋开始自己猜测:“是在我被玉枝赵康两人绑架的那次,我骂人你听到了?还是再肯前一些,秦府宴席那次?”
戚秋不猜测还好,一猜测起来谢殊都有些开始心虚了。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眼神不自然地到处闪躲着,嘴唇动了几动,却还是没敢开口。
不知为何,他现在总有一种感觉,他要是真的说出来了戚秋一定会杀了他。
戚秋却不死心,再猜:“难不成是你生辰宴上那次,我反击安家,让你看出端倪了?”
不能比这更往前了吧。
戚秋自顾自的猜测着,可谢殊哪敢说话啊,嘴巴绷得很紧,看向窗外,一本正经的装哑巴。
谢殊本是打定主意不开口的,但奈何对他刑讯逼供的戚秋太过诡计多端。
戚秋紧紧地贴过来,轻啄着谢殊的薄唇,双手更是环上谢殊的脖颈,在谢殊的后颈处用手指尖轻轻打转。
她半是委屈半是撒娇地靠上来,不开心的说道:“说了要好好对我,我不求你对我事事坦诚,可如今连这事你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说着,戚秋失落的垂下眼眸,小巧的鼻尖轻轻耸动,眼角不知何时又泛起了红,她抬手好似擦了擦眼角的泪,呼吸间已然带上哽咽。
十足的可怜相。
纵使知道戚秋八成是装的,谢殊还是没克制住的心软了,他掩嘴又咳了一声,别过眼,有些心虚,却又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蓉娘、蓉娘客栈。”
戚秋:“?”
戚秋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谢殊少数不多的心里这么不踏实,此时他在戚秋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压迫感,看着眯着眼的戚秋,一时竟不敢接话,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你说你不生气的。”
戚秋:“……”
强忍下心中的躁动,戚秋又努力地挤出了一抹微笑,好让自己看起来大方诚恳一些,“我不生气啊,我只是好奇,你只管说。”
或许是戚秋脸上的笑容太真,又或许是谢殊太相信戚秋的话,还真的以为戚秋只是好奇,于是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勇敢地说了出来,“蓉娘客栈,你骂蓉娘的时候,我就在房顶上……”
戚秋:“……”
戚秋:“…………”
谢殊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戚秋的脸色越来越差。
戚秋觉得自己这会脑袋都是晕的,她扶着谢殊的肩膀,想要稳住自己的心神,努力打起精神回想一下自己当时骂蓉娘时所持有的姿态和说的话。
“托梦暴打你这个不肖子孙。”
“端看你,不配为人,不配为女人,不配为人子孙,恐怕出门都要怕天上打雷。”
“你的黄泉引路人!”
“……”
当戚秋回忆起这些画面之后,顿时头更晕了。
这、这、这!
……她的白莲人设在谢殊跟前这么早就崩塌了吗,在蓉娘客栈,在她刚刚重来的这一世没几天???
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开始!
戚秋的这颗心在这一瞬间变得拔凉拔凉的。
只要一想到自己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小白花人设早已经被谢殊看穿了个彻底,想到她在进谢府之后在谢殊面前的各种伪装,各种嘤嘤嘤,想到自己前几天还忧心忡忡的担心谢殊会不会喜欢的只是自己虚假人设,戚秋的脸顿时都红了。
救命。
戚秋手脚蜷缩,一股名为羞耻心的东西油然而生,直涌而上,直冲大脑,让戚秋在这一刻连呼吸一下都是别扭的。
终于,她实在受不了了。
慢慢地扭过头看着谢殊,戚秋脸上写满了绝望,“谢殊,我们俩同归于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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